【宵崎奏】月影一如万古不易

2025/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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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宵崎奏# 世界计划# 同人

有时,奏会怀疑,那些似乎在多年前,自己与三位少女一同经历的记忆,究竟是确实的存在,还是不知何时闯入自己大脑中的幻想。如果它们是真的,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孤身一人呢?她们又去往何处呢?记忆中那片灰色的空地,真的存在于世上某处吗。

在视频站上,「25 时、于 Nightcord」这个账号的最后更新停留在了六年前。奏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开始听这个组合的乐曲的,只记得从自己有印象的时候起,这个账号就再也没有发过新歌。

奏很欣赏这个组合的作品,她觉得这个署名为 K 的曲作和自己颇有一些相似之处,只不过更带有一些年轻人的青涩和活力。她似乎能从曲调与进行中听出淡淡的不安与执着,那种情感表达即使在反复品味过许多次以后依然时不时能给她以新的灵感。她并不吝惜自己的爱赏之情,每个视频下面都有她的留言,她甚至给这个账号私信赞扬过,然而一切消息都如泥牛入海,杳无回音。

真可惜啊,如果这位 K 现在还在创作的话,应该已经取得远胜于我的成就吧,奏半带自嘲地苦笑着。如今,作曲这件事作为自己的谋生手段,奏已经很难再对其燃起什么激情。然而即使如此,作为从业者的习惯,她依然会在有灵感的时候记录一点旋律动机,或是注意辨识其他歌曲中的采样与和声色彩,用作以后挑选的储备——要是那个能和那个 K 取得联系的话,她一定能给予自己相当大的启发吧。毕竟即使是在茫茫多的音乐人中,有如此出众的才能,而又与自己如此相性相合的个体还是太过难得。

奏向后靠在电脑椅背上,微微闭目。她似乎忘记了很多事:忘记了自己曾与何人同行,忘记了自己缘何开始创作,忘记了自己写下过的旋律,忘记了那颗心为什么而跳动。

但这些都已无关紧要,人类的记忆生而如此,大脑就是会丢弃不重要的,和太过于沉重的过往吧。只要当下还能健健康康活着,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挣取一份维持生活的收入,过着勉强不错的日子,也就不必去奢求更多了。

奏摘下耳机站起身,伸个懒腰,走到窗前,把窗帘掀开一个缝,清晨的阳光霎时冲进这久未窥得的房间。

「差不多是该休息的时间了……正好工作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今天就先这样吧。」

厨房的阳光比起书房要更为猛烈一些,这对于常人来说正是晨间提神的刺激,对奏而言则反倒是该准备入眠的标志。当然,在睡前还是照例先来一份杯面填填肚子。沸水倾入纸碗中,升腾起的雾气挟着香气弥散在空间中,种类繁多的调料气味,真是无论闻到多少次都不会腻啊。

茶壶已差不多见底,顺便再冲泡一壶备用吧,这样想着。奏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养成的饮茶的习惯——最适合的还是不含咖啡因的麦茶,无论是解暑消渴,还是睡前安神,都是不错的选择。

倾去废茶,涮洗容器,再「一、二、三」,加上三勺烘焙大麦,最后用水壶将茶壶满上,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麦粒随着水流上下跃动,淡淡的茶香和杯面调料的气味混杂在一起,阳光透过水汽的氤氲洒在桌台上,如此例行日常若能一直安稳持续下去,那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如果开水倒得太满,用茶壶倒茶时会溢出来哦。』

奏恍惚了一下,脑海中不知为何跃出这样一句话。好熟悉的声音,而且……似乎正就是在此处曾发生的对话?

她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倾斜的水壶在半空中停滞,水流渐小,滴下两滴后再安静无声。似乎有一股巨大的恐慌感顺着奏的背后攀爬而上——她拼命在脑海中搜索:「泡茶」的动作、明亮的「厨房」、以及这句似乎是关照的话语之间能与什么记忆建立联系,但越是试图回忆,大脑却越是只能给出不知是杜撰还是补全的模糊影像,而这只不过更加重了她的恐惧与不安。

奏心不在焉地把杯面和茶水端上餐桌,「我开动了。」

尽管无论是这份杯面,还是冲泡的手法,都与过去的每一天毫无二致。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心有所思,面条的口味总觉得不如往日。在出神中,面条悉数下肚,回忆尝试最终还是徒劳,大脑再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奏叹了口气,简单收拾收拾餐具,啜了两口茶。

被这突然袭来的记忆碎片打断了睡前的安逸,奏还是有点不高兴,直到她躺上床,那句话依然萦绕在她的脑海。

「实在想不起来也没办法……但是,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句话和我的过去、和那些不知是幻觉还是记忆的场景有什么关系。」

「嘛,还是先睡觉吧,或许以后多去经历一些什么事情,回忆终究会被慢慢补全的吧。」

……

『——■■……在哪 ■——』

『——不 ■■ 从 ■■■ 边离开哦——』

『——■ 关系,和 ■■ 在一 ■■■,■■ 会一直幸 ■■——』

「不行!不能去那边!……!」

奏以为自己在向着逐渐远离自己的人影大喊——但她只是从睡梦中醒来,尚未喊出的名字从喉头随着对梦境的记忆一同溜走,寻不见影踪。她双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奏喘着气,望向天花板,试图回忆刚刚究竟见到了什么——似乎是在一片混沌中,有一个少女的背影在蹒跚着远去。而在她去往的方向,是看起来像是她母亲的女性,在温柔地呼唤她。两人都背对着自己,无法看见样貌;而视线中的一切尽是黑白,发色或是装束同样也难以辨识。

关于梦境的记忆就像是指缝中的水,转眼间便再难握住。「我……到底为什么要阻拦她?那究竟是什么人……」奏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即使是厚如奏房间中的窗帘也不能完全阻隔午后的阳光,无法为中途醒来的房间主人提供相对昏暗的睡眠环境。更何况——奏现在毫无睡意。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思绪也总是缠上那段未知的记忆,这样是没法安稳入睡的吧。

奏爬起身,坐在床沿发呆。好奇怪,以前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我和那位少女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会阻拦她回到她母亲身边?那位「温柔」的母亲,为什么会带给我一股不明的寒意?

这一切,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我的大脑又在凭空捏造呢?想了许久,依旧没有头绪。

「说起来……我不怎么收拾屋子,如果能找到什么以前的物件的话,说不定可以唤起什么回忆……反正现在也睡不着,试试看吧。」

从哪里开始呢……果然还是书架吧,那上面的东西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动过了。

有一个算不上精致的八音盒,上面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奏轻轻转动把手,乐音缓缓流淌而出。相较与电子介质,机械结构还是在时间的洪流中能够更好地被留存。这段旋律,奏似乎没有什么印象,或许是距离上次听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吧。但不知为何,尽管旋律带着淡淡的哀伤,然而却能从中捕捉到一丝温柔。这段旋律让奏紧张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一些——音乐果然还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

打开八音盒,盒盖上一枚已经模糊褪色的相片赫然映入眼帘——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合影。显然其中年幼的女孩就是自己了,那么另外两位,想必就是我的父母了吧。

奏闭上眼。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却没想到能在今天重新见到已经从自己记忆中淡去的两人。沉默良久,奏摇了摇头。她当然明白,许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意味着什么,也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她默默将八音盒放回了原处。

再看看这个文件夹吧,里面或许有什么纸质资料。嗯……这些看起来都不是……咦?

一张似乎是歌词的东西出现在了许多医院报告单中间,纸张看起来是从作业本或是草稿本上撕下来的,文字的书写十分工整,但比起这些,让奏的脑海中轰然炸开的是——

这篇歌词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25 时、于 Nightcord」账号上上传的作品之一。

这字体绝非出自我自己之手,因此只能是其他人赠送我作纪念之用。难道说在我现在的记忆所能追溯的最早之前,我就在听「25 时」的音乐,甚至还找到了同好,她出于什么原因赠送了我这份手抄歌词吗?她会就是那个出现于我梦中的少女吗?

还是说,这份手稿就出自「25 时」的创作者呢?应该不会吧,我完全没有我接触过他们的印象,更何况是接触到能拿到手稿的地步?奏摇了摇头,排除了这种可能。

奏脑海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她疯狂地翻找更多纸张,试图找到更确切一些的信息,可惜,似乎这是唯一有用的线索了。

奏无助地靠在椅子上,呆滞地望着前方。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有一张纸上面这样写着——

——东大医学部附属医院 精神神经科 处方笺

——改良无抽搐电休克治疗(MECT) 1 疗程